《红楼梦》这部书的妙处,就在于它里面出现的每一个人物都写得足够精彩。
就算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对于整部书来说,都有他不可或缺的作用。
《红楼梦》里的莺莺燕燕仿佛就是我们幻想中最美好的场景,弱柳扶风、病如西子的林妹妹,艳冠群芳、肌骨莹润的宝姐姐,丹凤眼柳叶眉粉面丹唇的凤辣子等等。
《红楼梦》里的美人很多,尤氏姐妹能排得上号。
能迷住贾珍、贾蓉和贾琏这样久经情场考验的浪子,非绝色不能为之。
尤二姐与尤三姐在书中出现的次数并不多,从第六十三回两人露面,直到第六十九回尤二姐吞金而死,短短七回里,就已经讲完了她们的一生。
尤二姐与尤三姐是什么样的人,相信每个读过《红楼梦》的读者都会有自己的判断。
她们悲惨的结局,固然有家境所困,有贾家男儿的无耻,有凤姐狠辣的心计等外部因素,可归根结底也是自己没有把持住人性的底线。
尤二姐
人们都说“自古红颜多薄命”,对于很多的女性来说,漂亮是一种罪,这意味着她们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来抵御那些不怀好意的危险。
就如同苏妲己和杨玉环,君王的昏庸却成了她们香消玉殒的借口,错在于谁呢?
尤二姐的风流
尤氏姐姐的出场,就显得很不一般。
第六十三回中,贾敬因修道服食金丹后暴毙,为了料理丧事,族长贾珍的夫人尤氏把她继母尤老太太请来帮着看家,尤老太太就顺便把两个未出嫁的女儿一块带来。
当听到下人汇报说已经把尤老太太母女三人安置好,贾珍忙说“甚妥”。
而他的儿子贾蓉听见两个姨娘来了,第一反应是朝着父亲一笑,然后父子两人急忙打马往回赶。
贾蓉
急匆匆地赶回去做什么呢?你以为是奔丧吗,其实不然。
奔丧只是要走的形式,两人真正的意图是冲着尤氏姐妹来的。
书里说的很清楚,贾珍在铁槛寺要安排丧事走不开,贾蓉被打发先回家料理停灵的事。
等进到房里的时候,尤老太太在睡觉,两个女儿和丫头在做活。
而当贾蓉见到尤二姐后,他是怎么做的呢?只见他嘻嘻笑着说:“二姨娘,你又来了,我们父亲正想你呢。”
贾蓉是一个晚辈,他可以同时拿着父亲和一个姨娘来打趣,说的话又让人难免会有些遐想,如果说他只是本性天真也罢了,可事实却绝非如此。
那么听了贾蓉的调侃,尤二姐的反应是怎样的呢?
只见她先是红了脸责骂,随手拿起熨斗搂头就打。
红脸和责骂是正常反应,可是这用熨斗打人就有些过了。
毕竟自己在这里是客人的身份,而且对方是晚辈,反应过激是不是不太好?
其实从前面贾蓉打趣的那一句话里,也能看出一点端倪。
一个“又”字说明尤二姐并非第一次进贾府,而这个“想”字也说明姐夫与小姨子,外甥与姨娘的关系远没有亲戚那么单纯。
接下来两人的“互动”就很形象地证明了这一点。
看到二姐打过来,贾蓉的反应就更加生动了。
他先是抱头滚到二姐怀里求饶,待尤二姐上来撕嘴,两人又是相视而笑起来。
这哪里像是生了气后的举动,分明就是“情人”间的嬉戏,更过分的还在后面。
贾蓉和尤二姐抢砂仁吃,尤二姐嚼了一嘴渣子,吐了贾蓉一脸。
换成一般人,不说真动手,也该放两句狠话了,可是人家贾蓉不是一般人。
他二话不话,直接用舌头舔着吃了。
这匪夷所思的动作,就连身边丫头都看不下去,讽刺地说:
“热孝在身,老娘才睡了觉,他两个虽小,到底是姨娘家,你太眼里没有奶奶了。”
贾蓉没一点愧疚,反而撇下姨娘,抱着丫头们亲嘴,连丫头都知道躲着,怕被外人说三道四。
贾蓉却不以为然,“谁家没风流事,就连大老爷这么厉害,琏叔还和小姨娘不干净呢。凤姑娘那样刚强,瑞叔还想他的账。”
你看,自己偷情不说,还把贾琏和王熙凤也给扯了进来。
意思不就是说,这贾家也没几个正经人,乌龟就别去嘲笑王八了。
甚至在跟尤老太太回话时,还不忘用眼神跳戏人家的姑娘。
花太香了,就容易招蜜蜂,女人太漂亮了,就有心怀不轨的往跟前凑合。
偌大的一个贾府里面,贾珍和贾蓉这对奇葩父子可不是绝版,荣国府里的“长孙”贾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贾琏娶了王家的大小姐王熙凤,人是长得美,出身也富贵,妥妥的白富美,听起来也是人生赢家了。
怎奈何这风姐手段有些高,哄好了老祖宗贾母,又有姑姑王夫人撑腰,拿到管家的大权后,就把贾琏管得死死的。
不但在钱财上看得紧,贾琏想要找其他女人的想法更是被她重点打击。
贾琏也知道自己在家的地位比不上媳妇,索性“明的不行就来暗的”,烟花之地常去,也时刻想在府外“金屋藏娇”。
尤氏姐妹一到,贾琏的鼻子闻着味就来了。
六十四回中说,贾敬停灵在家,贾琏也终于有机会见到尤氏姐妹,等与两人混熟了,就动了垂涎之意。
都是一丘之貉,贾琏难道不知道尤氏姐妹住在宁国府,代表着什么吗。
书里也交代的很清楚:“知道他们与贾珍、贾蓉素有聚麀之诮,就百般撩拨。”
聚麀(jù yōu)一词出自《礼记·曲礼上》,意思是两代的乱伦行为。
明知几人关系不正常,还硬要往上凑,是该说他被美色迷了心智,还是就想在尤二姐身上赚点便宜呢?
尤二姐的人品怎样,书里多处都有说明。
贾琏向尤老太太求亲时,就明确说:“二姐又是水性的人,在先已和姐夫不妥。”
再看她跟贾蓉的亲密互动,清不清白也就不言而喻了。
都说苍蝇不盯无缝的蛋,有心的算计下,机会很快就来了。
因为要操持出殡的事情,贾珍其他婢妾都安置在寺里,尤老太太带着两个女儿和丫鬟看家。
由于丧事花销大,贾珍让贾蓉回家去取银子,贾琏一看机会来了。
他借口自己还有一些银两可以先拿来用,提出跟贾蓉一块回去拿。
路上两人谈到二姐,贾琏先说了实话,“人人都说你婶子好,哪里及你二姨一零儿呢。”
跟侄子说自己老婆不好,还拿跟侄子不清不楚的女人做对比,估计也就贾琏这类没脸皮的男人做得出来。
再听到贾蓉说要给他保媒,贾琏就更是乐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以为贾蓉给叔叔当“媒公”,那是安什么好心吗?
书里说的很清楚:
“却不知贾蓉亦非好意,素日因他同两个姨娘有情,只因贾珍在内,不能畅意。”等贾琏娶了尤二姐,不敢让王熙凤知道,只能安置在外面,这样他就有机会去鬼混了。
在各怀鬼胎的几人谋划下,贾琏抱得美人归,尤二姐如愿以偿的有了依靠,贾蓉想厮混也有了更安全的去处。
“金屋藏娇”的日子,似乎真是让人乐不思蜀了。
可事事哪能都如人所料呢,尤二姐梦想中的幸福也只有短短一瞬。
等到东窗事发,尤二姐被凤姐骗到院里收拾,那边贾琏又新得了父亲赐的丫鬟秋桐,有了新人哪还记得这个旧人,被逼无奈的尤二姐,最后也只落得一个吞金而去的悲惨下场。
换来的也不过是贾琏一声假腥腥的哀嚎,最后的体面还靠了平儿好心的援助。
不一般的尤三姐
这边尤二姐游弋在贾珍父子之间,作为颜值更胜一筹的妹妹三姐,自然也少不了被惦记。
在面对贾琏的撩拨时,尤三姐却表现得很冷淡。
难道是她看不上贾琏的身份?那肯定不是,只是因为她对这些男人看得更透彻,也明白贾琏并不是一个能托付终身的男人。
话说透了:那就是可以一起玩耍,但要搞清楚谁说了算。
或者说已经玩够了,想找个更靠谱的归宿。
身处在肮脏不堪的宁国府,作为一个寄人篱下的柔弱女子,被当家的主人看上会是什么下场,好像也不难猜测。
而贾珍当初之所以能答应尤二姐与贾琏的事,未必不是存了与贾蓉一样的心思。
事做得再难看,总还要假装避着人,这不就是“体面“的上层人嘛。
处理完父亲的丧事后,贾珍晚上回家想到了尤氏姐妹,打听着贾琏不在家,带了两个小童,乐颠颠的跑了去。
在跟尤老太太和二姐三姐一块吃饭后,知趣的尤二姐把她母亲支出去,给三姐和贾珍创造私会条件。
书里说的很直白:
“贾珍和三姐挨肩擦脸,百般轻薄起来。小丫头子们看不过,也都躲了出去,凭他两个自在取乐,不知做些什么勾当。”
贾琏回家后,听鲍二女人说贾珍在和尤三姐私会,他也装作不知道,直到尤二姐说破,反而直接跑到西房,找贾珍请安。
请的是什么安,是想给尤三姐讨个公道?
想多了,他可不是这样的人,可既然不是,贾琏为什么又要把大家心知肚明的隐私公开化呢?
此前贾琏就跟尤二姐说,要去破了这个例。
那是什么例呢?绝不是像有些人说的,贾琏想让贾珍纳三姐为妾,而是自己也要加入其中。
说白了,就是贪心作祟,他想的是拿住两人的把柄,趁机把尤三姐也拿下,也不在乎有几个男人掺和,只是得了三姐的身子,他就不吃亏。
不得不说,人无耻到一定的程度,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也就有了贾琏和贾珍的一番极为恶心“谦让有礼”的对话。
一边装作给贾珍跪下,一边拉着尤三姐让她陪自己喝酒。
也正是两人的这一番举动,让此前还在与贾珍玩暧昧的尤二姐彻底地爆发了。
“你不用和我花马吊嘴的,咱们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
她指着贾琏就讽刺:“你们哥儿俩拿着我们姐儿两个权当粉头来取乐,你们就打错算盘了。”
接下来,她自己斟酒喝了半杯,搂过贾琏的脖子就灌,嘴里还说着“我和你哥哥已经吃过了,咱们来亲香亲香。”
然后又强硬的讽刺说:“将姐姐请来,要乐咱们四个一处同乐。俗语说‘便宜不过当家’,他们是弟兄,咱们是姊妹,又不是外人,只管上来。”
这段话说的已经足够直白,把几人不干净的关系彻底撕破暴露在面前,很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其实尤三姐不是想用这种手段镇住谁,也不是想用这种方式对当前尴尬的局面加以周旋。
她倒是很像感情自然地流露,应该是悔恨里夹杂着屈辱,用这种方式对现实的批判。
而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没在夜总会混个一两年都做不出来,都说《红楼梦》里用词造句极为讲究,看看接下来的描写就可见一斑。
“松松挽着头发,大红袄子半掩半开,露着葱绿抹胸,一痕雪脯。本是一双秋水眼,再吃了酒,又添了饧涩淫浪。”
看完这一段,相信读者的眼前马上就会有了画面感。
而让尤三姐这样一闹,贾家三位平日自诩是欢场浪子的大男人反被拿捏住了。
有意思的是,书里也写了:“贾珍都不敢轻易来,只等到尤三姐自己高兴了悄悄让小厮去请,才敢去一回。”
你看,不是说不能碰,而是只有我愿意才能碰。
尤三姐不是想要独善其身,只是想着再烂的环境下也要拿到主动权。
而实际上落到如今的境地,既有很多外部的因素,也跟她本人的行事脱不了关系。
住在宁国府期间,作为一个外来人,尤三姐的表现可是一点都不低调。
“平日里,尤三姐仗着自己风流标致,偏要打扮得出色,还做出许多万人不及的淫情浪态来,哄得男人们垂涎落魄。”
在那个时代里,没有身份背景的女人,如果长的太漂亮,那不是一个加分项,反而会给自己惹来祸端。
藏都藏不住的事情,自己却整日里炫耀,肯定也是起了别的心思。
后来柳湘莲在跟宝玉打听尤三姐的时候,宝玉的回复就很奇怪。
他先是说:“我在那里和他们混了一个月,怎么不知?真真一对尤物,他又姓尤。”
而当柳湘莲追问尤三姐品行如何,宝玉的回答更是让人拍案叫绝:“你既深知,又来问我做甚么,连我也未必干净了。”
可以说拆开来没有一个字说尤三姐的不好,而连起来读就会让人觉得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
就如同柳湘莲说的那句话一样:
“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
一个人做过了错事该不该被原谅,这很难有一个标准的答案。
就像是很多的人在红尘里玩过混过之后,就说要追求最平凡的感情,又有几人能够得偿所愿呢?
柳湘莲不想做那个剩王八,执意要回自己定情的信物,而尤三姐失去了自己苦等五年的良缘,绝望之下用寻了短见。
这一把剑既是她挣脱泥潭的希望,也成了她最终的失望,不得不说是她人生的悲剧,更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是什么造就了尤氏姐妹花的人生悲剧
《红楼梦》里有各式各样性情的女人,可以说大观园是个女子的世界,既有莺燕歌舞的绚丽多姿,也不乏泪水与血色的暮色苍凉。
就像之前说过的话,一个家境平凡的女人在时代的洪流里,过得必然不容易。
尤其是一个容貌绝色的女人那就更难了。
荣国府长孙媳李纨,丈夫早逝后,一点架子都没有,做事谨小慎微,一心抚养儿子。
就算是受尽贾母宠爱的林黛玉,不也是被王夫人以及府里的丫鬟婆子们明里暗里的排挤吗。
更何况是本就家境一般,又不得不靠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生活的两姐妹,想安稳过日子谈何容易。
第六十四回,尤老娘对贾琏说了一段话:
“ 不瞒二爷说,我们家里,自从先夫去世,家计也着实艰难了,全亏了这里姑爷帮助着。 ”
贾珍为什么会帮衬她们,是因为亲戚关系?
实际上,尤老太太是带着两个女儿再嫁到尤家,她们之间的关系谈不上有多好。
而不正经的贾珍会照顾尤氏并不亲密的“娘家人”,打的什么心思也能猜的出来。
作为一个经历大半生的老人,尤老太太会看不清贾珍的心思吗?
她没有拒绝对方的相助,估计也是不想过苦日子,即便是牺牲女儿的美色。
在传统礼教束缚下的女子,对待感情是怎样的态度,也就决定了她未来的路会走向何方。
尤氏姐妹与贾家几个男人的纠葛是因,最后两人的悲剧是果。
俗话说“自古红颜多薄命”,只是因为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就断送了卿卿性命,冤不冤?
贾珍、贾蓉、贾琏之流,在对待女子的态度上可谓是臭味相投。
在他们眼里,女人不过是供自己玩乐的工具,哪里会有真情。
尤二姐想嫁去豪门,尤三姐想追求平淡的幸福,这都没有错。
在一个污浊的世界里,想要独善其身很难,她们姐妹周旋在几个男人之间,说是逢场作戏的委屈也好,说是曲意逢迎的假意也罢,都是摆脱不了的污点。
人生本就是一把双刃剑,有些“锋芒毕露”未必能够披荆斩棘,往往割伤的是自己。
没有柳湘莲,也可能是张湘莲、王湘莲,不是所有的错误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或许这就是人生的无奈吧!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