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央视1986年版《西游记》在观众心目中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陪伴几代人成长。总导演、制片人杨洁女士15日因病去世，享年88岁。杨洁曾说，当年拍摄《西游记》历经坎坷，简直可与唐僧师徒的西行取经路相较。尤其是1987年、1988年播出的前25集，尤其艰难。解放日报曾于1988年《西游记》前25集后半部分播出前，对杨洁导演进行专访。时间或许会令记忆蒙上尘埃，但从资料库中打捞出的文字，仍然有着当年的温度。看看这群师徒是如何走完“取经路”的吧！
杨洁三谈《西游记》
文/吴忆
大型电视系列片《西游记》已全部拍摄完毕。春节期间，中央电视台即将播出，一共25集。初步打算节前重播1——11集，春节开始播放新拍的部份。为此，笔者在京采访了导演杨洁。
问：第一次把《西游记》这部古典名著完整地搬上屏幕，工程浩大，能否简要地介绍一下它的概况？
杨洁：从1982年到现在，剧组用了6年时间，走了18个省、市、自治区采景，最后两集的部分外景是在泰国拍的，国内外加起来有58个拍摄点。剧中的天宫、龙宫等大型场景有三四十个。我们没有固定的摄影棚，仅有一台摄像机，克服种种困难完成了12000个镜头，使用了1，000个特技。
剧组很庞大，剧中有名有姓的角色就有400人左右，演员多达3，000多人次。戏曲、电影、音乐、舞蹈、话剧、武术、杂技等各界演员上百人参加演出，来自十八省市的六十多个单位。水帘洞的小猴子全都是小武术队员扮演的，最小的才五岁。但他在整个剧组还不算最小的，扮演刚出生的小唐僧的婴儿，才几个月。年龄最大的是《三打白骨精》最后那个老头儿，七十多岁了。
许多著名表演艺术家都想在《西游记》中留下自己的形象，除师徒四人外，每拍一集都是重新找演员，选服装，一集套一集。6年中剧组马不停蹄地走了十多万公里，虽然我们常处在危险的地带，幸好没有出大事故。大家开玩笑说，多谢观音菩萨保佑。
问：唐僧这个角色先后由三个演员扮演，你对他们的表演如何评价？
杨洁：各有所长。第一个扮演者是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学生汪粤，他拍了《祸起观音院》（第6集）、《偷吃人参果》（第9集）、《三打白骨精》（第10集），他演苦行僧，气质好。第二个扮演者是山东省话剧演员徐少华，他演了9集，即《困囚五行山》、《猴王保唐僧》、《计收猪八戒》、《坎途逢三难》、《智取美猴王》、《夺宝莲花洞》、《大战红孩儿》、《斗法降三怪》、《趣经女儿国》。他英俊潇洒、表演有灵气。第三个扮演者是广播艺术团的演员迟重端，17集以后的唐僧由他扮演。他表演的最大特点是认真，对唐僧内心世界的分寸把握准确。
问：一些外国人称赞《西游记》具有中国气派，据说片尚未拍完，就有不少国家、地区争相订购？
杨洁：大约有20个国家和地区的客商前来洽谈。丹麦是安徒生的故乡，他们喜欢《西游记》，引起我很大兴趣。
问：你对剧中哪些特技比较满意？
杨洁：一些专家、观众反映天宫、龙宫不错，通过各式各样的烟雾使人感到天宫虚无缥缈。龙宫的水清澈透明，一丛丛彩色的珊瑚和海草，有一种海水飘浮的虚幻感。
问：墙上这幅题字是你们专门请陈叔亮老先生为《西游记》题写的？
杨洁：1982年早春，八十高龄的陈叔亮老先生听说我组班子拍《西游记》，书写了“脱形取神”这四个大字，预祝我拍摄成功。现在总算奋斗出来了，是否成功，还有待上海观众们去打分了。
问：已播过的11集里有没有改动？
杨洁：有。一是音乐的风格统一了，一是故事情节完整了。为了更好地表达剧中人物的内心世界，有些插曲是重新写的。比如第四集《困囚五行山》原来的插曲《小草》不要了，重新写了一首《五百年沧海桑田》；第十一集《三打白骨精》中原先那首《吹不散的点点愁》也改为新创作的《莫言分手》。这两首新歌都由郁钧剑演唱。
原先第11集结尾只写到猪八戒去花果山请孙悟空出山救师父，想给观众留个悬念。这次重播内容增加了，写到孙悟空出了山，把黄袍怪降服后，到宝象国救唐僧，师徒见面，孙悟空再次回到唐僧身边。考虑到还是按故事情节的完整性来分集更合适，所以各集时间不一样，有的不到一小时，有的一小时多，平均每集55分钟。
问：观众反映片子序曲以及《敢问路在何方》不错，新拍部份还有那些好听的歌曲？
杨洁：我喜欢第24集《天竺收玉兔》中那首《菩提树下》，很能传全剧之神，由海政文工团女中音吴静演唱，唱得抒情悦耳。全剧结束有一首《取经歌》是蒋大为演唱的，相当好听，相信观众会喜欢。
问：《西游记》神话色彩很浓，采用什么样的音乐？
杨洁：我想，为了用音乐烘托它的神奇色彩，就不能用一种形式，凡是能产生神奇意境这种效果的，不论是民族的、西洋的、古典的、现代的甚至摇滚乐节奏都可以借鉴。
问：新拍的同前11集有什么不同之处？
杨洁：小说前半部是大闹天宫，要“闹”就着力渲染那种五光十色、光怪陆离的神秘世界，充满神奇色彩。后半部师徒不停地往西域走了，当然也离不开神奇，但不论景色、风光、服饰、场面等等，异国情调越来越浓。
问：这两部分那部分难度大？
杨洁：从景和人物变化上说，前4集难度大。日本拍过一部电视片《西游记》，咱们国内拍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都把这部份躲开了。从故事情节发展来看，后半部难度大，要解决八十一难不要雷同的问题。所谓八十一难，差不多都是遇妖，妖要吃唐僧肉，徒弟搭救，有些雷同。
为了使人耳目一新；我们采用了两个办法：一是每集风格都不同，比如这一集有悲剧色彩，那一集就打打闹闹。二是在人物的性格及造型上力求各有特色。取经路过许多小国，每个国王性格不同，心态不一。如女儿国国王很美，富有人情味；祭赛国国王刚愎自用；侈奢国国王徒有其表；朱紫国国王温情脉脉。神妖造型也不相同，没有重复的。当年吴承恩写到西域时出现公主抛绣球招亲的情节，现把它改成骑象射箭招亲，更符合当地风情。这一集是在泰国拍的，扮演群众的全是泰国人。
问：《西游记》有的画面异国情调很浓，热带树丛很好看，菩提树太美了，是在泰国拍的吗？
杨洁：是的。我国不知有没有菩提树。这种树木在泰国也很少，被称为“圣树”，用香火供奉着，非常珍贵。树的四周砌一层砖，用黄色的绸子围住，砖外一圈绿草，草坪外面有一圈清泉。水边有椰子树和芭蕉树，要通过小桥才能到菩提树跟前，象个圣洁的小岛。更有趣的，是树的根部有许多小黄蚂蚁，密密麻麻的围了一层，它不爬上树，不咬树，人走到树跟前，它就要咬人。人们说它们是菩提树的保护神。我们片子里所拍的那几棵树全是用香火供着的。
问：“唐僧师徒”到了泰国佛教胜地拍戏，一定很有趣吧？
杨洁：《《西游记》春节晚会节目》曾在泰国电视台播过，很多人都知道唐僧、孙悟空师徒四人。我们走在街上，他们最容易认出的是唐僧。有一次，一位姑娘热情地对唐僧说：我嫁给你。吓得唐僧赶紧合十，口念阿弥陀佛。为了答谢围观拍戏的观众，扮演唐僧的迟重瑞给他们唱《唐僧抒怀》。迟重瑞嗓子不错，高歌一曲，于是，姑娘们虔诚地给他献上一束束美丽的鲜花。
问：剧中外景具体在泰国哪些地方拍的？
杨洁：多是在泰国著名风景区拍的。其中，在“泰国鳄鱼湖动物园”、“高空动物园”、“古城街道”拍得最多。这些风景区都是华侨办的，他们给与大力支持。
“泰国鳄鱼湖动物园”的董事长杨海泉先生被称为世界鳄鱼王。他养了三万多条各式各样的鳄鱼，世界上快要绝种的鳄鱼他那个动物园里都有，园中还有老虎、大象等动物，全被驯成不咬人的，专给游人表演，人在鳄鱼嘴里不会受伤，人们抢着在老虎、大象前照像。因此，动物园里每天游览的人成千上万。杨先生听说我们拍戏要用大象，二话不说，亲自派卡车把最佳表演象送到拍摄现场，还领剧组在整个园子走了一圈，我们想拍哪就拍哪。
“高空动物园”是世界第一家房顶动物园，饲养着世界稀有的珍奇动物。在那里可以看到比狗还小的马，只有巴掌大的猴子，浑身雪白的乌鸦，呆着不飞的小鸟，粗壮的金色大蟒。蔡明祥董事长说，你们要拍什么尽管拍就是了，不要钱。
“古城街道”更有意思。泰国所有的名胜古迹按比例缩小，在这条街道上城堡、宫殿、寺院、丛林……应有尽有。这对我们再合适不过了。我们在这些地方采景，都得到十分优厚的待遇。他们说祖国拍《西游记》嘛，我们应该尽一点心意。如果说，片子里有些景色能给观众带来美的享受，应归功于泰国华侨。
问：《西游记》拍完了，剧组是否已经解散？
杨洁：没有，在国内外拍戏时，当地观众要求我们去演出，因为时间紧迫，只好谢绝，现在正在紧张地排练一台文艺节目，准备春节前后到无锡、天津等地演出，今年四月左右还准备到泰国演出，作为答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