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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西门庆热结十弟兄 武二郎冷遇亲哥嫂(下集)
却表西门庆到家,与花子虚别了进来,问吴月娘:“卓二姐怎的发昏来?”月娘道:“我说一个病人在家,恐怕你搭了这起人又缠到那里去了,故此叫玳安儿恁地说。只是一日日觉得重来,你也要在家看他的是。”西门庆听了,往那边去看,连日在家守着不题。
却说光阴过隙,又早是十月初十外了。一日,西门庆正使小厮请太医诊视卓二姐病症,刚走到厅上,只见应伯爵笑嘻嘻走将进来。西门庆与他作了揖,让他坐了。伯爵道:“哥,嫂子病体如何?”西门庆道:“多分有些不起解,(山东方言,不起解,就是不得劲,病体不适)不知怎的好。”因问:“你们前日多咱时分才散?”伯爵道:“承吴道官再三苦留,散时也有二更多天气。咱醉的要不的,倒是哥早早来家的便益些。”西门庆因问道:“你吃了饭不曾?”伯爵不好说不曾吃,因说道:“哥,你试猜。”西门庆道:“你敢是吃了?”伯爵掩口道:“这等猜不着。”(灵动鲜活之笔)西门庆笑道:“怪狗才,不吃便说不曾吃,有这等张致的!”(张致,山东方言,装腔作势不实在的意思,活泼俏皮的应二)一面叫小厮:“看饭来,咱与二叔吃。”伯爵笑道:“不然咱也吃了来了,咱听得一件稀罕的事儿,来与哥说,要同哥去瞧瞧。”西门庆道:“甚么稀罕的?”伯爵道:“就是前日吴道官所说的景阳冈上那只大虫,昨日被一个人一顿拳头打死了。”西门庆道:“你又来胡说了,咱不信。”伯爵道:“哥,说也不信,你听着,等我细说。”于是手舞足蹈说道:“这个人有名有姓,姓武名松,排行第二。”先前怎的避难在柴大官人庄上,(武松避难柴大官人,对照前文伏笔,才有路过景阳冈打虎,写武松,为潘金莲出场层层铺垫)后来怎的害起病来,病好了又怎的要去寻他哥哥,过这景阳冈来,怎的遇了这虎,怎的怎的被他一顿拳脚打死了。一五一十说来,就象是亲见的一般,又象这只猛虎是他打的一般。说毕,西门庆摇着头儿道:“既恁的,咱与你吃了饭同去看来。”伯爵道:“哥,不吃罢,怕误过了。咱们倒不如大街上酒楼上去坐罢。”(应二不为蹭饭而来,为约西门庆看武松打虎归来,应二之帮闲,也为文章引线)只见来兴儿来放桌儿,西门庆道:“对你娘说,叫别要看饭了,拿衣服来我穿。”
须臾,换了衣服,与伯爵手拉着手儿同步出来。路上撞着谢希大,笑道:“哥们,敢是来看打虎的么?”西门庆道:“正是。”谢希大道:“大街上好挨挤不开哩。”于是一同到临街一个大酒楼上坐下。不一时,只听得锣鸣鼓响,众人都一齐瞧看。只见一对对缨枪的猎户,摆将过来,后面便是那打死的老虎,好象锦布袋一般,四个人还抬不动。末后一匹大白马上,坐着一个壮士,就是那打虎的这个人。西门庆看了,咬着指头道:“你说这等一个人,若没有千百斤水牛般气力,怎能够动他一动儿。”(由西门庆一片惊叹,引出武松,伏笔后文,西门庆为“色”,胆包天,惹怒武松,作者用心良苦)这里三个儿饮酒评品,按下不题。
单表迎来的这个壮士怎生模样?但见:
雄躯凛凛,七尺以上身材;阔面棱棱,二十四五年纪。双目直竖,远望处犹如两点明星;两手握来,近觑时好似一双铁碓。脚尖飞起,深山虎豹失精魂;拳手落时,穷谷熊罴皆丧魄。头戴着一顶万字头巾,上簪两朵银花;身穿着一领血腥衲袄,披着一方红锦。(血腥,红锦,寓意鲜血与死亡,武松勇猛雄壮之形象跃然纸上)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应伯爵说所阳谷县的武二郎。只为要来寻他哥子,不意中打死了这个猛虎,被知县迎请将来。众人看着他迎入县里。却说这时正值知县升堂,武松下马进去,扛着大虫在厅前。知县看了武松这般模样,心中自忖道:“不恁地,怎打得这个猛虎!”便唤武松上厅。参见毕,将打虎首尾诉说一遍。两边官吏都吓呆了。知县在厅上赐了三杯酒,将库中众土户出纳的赏钱五十两,赐与武松。武松禀道:“小人托赖相公福荫,偶然侥幸打死了这个大虫,非小人之能,如何敢受这些赏赐!众猎户因这畜生,受了相公许多责罚,何不就把赏给散与众人,也显得相公恩典。”(仗义疏财,自是大丈夫行径)知县道:“既是如此,任从壮士处分。”武松就把这五十两赏钱,在厅上散与众猎户傅去了。知县见他仁德忠厚,又是一条好汉,有心要抬举他,便道:“你虽是阳谷县人氏,与我这清河县只在咫尺。我今日就参你在我县里做个巡捕的都头,专在河东水西擒拿贼盗,你意下如何?”武松跪谢道:“若蒙恩相抬举,小人终身受赐。”知县随即唤押司立了文案,当日便参武松做了巡捕都头。众里长大户都来与武松作贺庆喜,连连吃了数日酒。正要回阳谷县去抓寻哥哥,不料又在清河县做了都头,却也欢喜。那时传得东平一府两县,皆知武松之名。正是:
壮士英雄艺略芳,挺身直上景阳冈。
醉来打死山中虎,自此声名播四方。(偶然打虎,突然成名,仗义疏财,爆得口碑,巡捕都头,有社会地位和固定收入。一无所有的武松,突然间,有名气,有口碑,有社会地位,甚至有粉丝。)
却说武松一日在街上闲行,(初衷是回阳谷寻找哥哥,路遇猛虎,意外成名,做了都头,找哥哥之心明显淡了)只听背后一个人叫道:“兄弟,知县相公抬举你做了巡捕都头,(知道弟弟做了都头,并没主动去寻找,只是街头冷不丁相遇,是为“冷遇”。上下可见,兄弟之情冷淡并不紧密,“冷”字双关,偶然遇到和关系冷淡。)怎不看顾我!”武松回头见了这人,不觉的──
欣从额角眉边出,喜逐欢容笑口开。(嫡亲的兄弟,表冷实热,与西门庆之十兄弟表热实冷形成对照关系,联想后文,武二为武大不顾一切,报仇雪恨,热血腾腾,武大一句“兄弟”,可谓穿心)
这人不是别人,却是武松日常间要去寻他的嫡亲哥哥武大。却说武大自从兄弟分别之后,因时遭饥馑,搬移在清河县紫石街赁房居住。人见他为人懦弱,模样猥蕤,(猥蕤sei,典型的山东方言,有猥琐和脏乎乎的二重含义)起了他个浑名叫做三寸丁谷树皮,(三寸丁,是指身材矮小,谷树皮,山东方言,把小米称“谷树”,谷树皮,就是小米谷皮,粗糙,形容相貌丑陋)俗语言其身上粗糙,头脸窄狭故也。只因他这般软弱朴实,多欺侮也。这也不在话下。且说武大无甚生意,终日挑担子出去街上卖炊饼度日,不幸把浑家故了,丢下个女孩儿,年方十二岁,名唤迎儿,爷儿两个过活。(《水浒传》中,迎儿是潘巧云使女,被石秀所杀,书中改写成武大女儿,迎儿在书中,并无多少文章,是一个冷眼旁边的角色,在武大、武松、潘金莲和王婆等人的恩怨情仇里,充当了见证人,一生悲苦。)那消半年光景,又消折了资本,移在大街坊张大户家临街房居住。张宅家下人见他本分,常看顾他,照顾他依旧卖些炊饼。闲时在铺中坐地,武大无不奉承。因此张宅家下人个个都欢喜,在大户面前一力与他说方便。因此大户连房钱也不问武大要。
却说这张大户有万贯家财,百间房屋,年约六旬之上,身边寸男尺女皆无。(后文伏笔勾连,有侄子出场)妈妈余氏,主家严厉,房中并无清秀使女。只因大户时常拍胸叹气道:“我许大年纪,又无儿女,虽有几贯家财,终何大用。”(六旬而无子女,可见余氏管教何等严格,不近人情)妈妈道:“既然如此说,我叫媒人替你买两个使女,早晚习学弹唱,服侍你便了。”(心里有愧,说到痛处,不得已暂时让步)大户听了大喜,谢了妈妈。过了几时,妈妈果然叫媒人来,与大户买了两个使女,一个叫做潘金莲,一个唤做白玉莲。玉莲年方二八,乐户人家出身,生得白净小巧。这潘金莲却是南门外潘裁的女儿,排行六姐。因他自幼生得有些姿色,缠得一双好小脚儿,所以就叫金莲。(小脚是金瓶梅里的特色,后文多次提到。潘金莲因脚小,才取名金莲,所谓三寸金莲也。小时候看奶奶的缠脚,骨尽折,脚掌内弯,脚趾叠于脚底,很难理解为何要如此折磨。缠脚起源于后唐,流行于宋朝,繁荣普及于明朝,至清朝入关,顺治、康熙多次下昭,禁止缠足,然抵挡不住千年的文化习俗,禁而不止,清早期,满人女子不缠足,后期被影响也多缠足,缠足直到建国后才彻底禁止消失。缠足原本只是女子因不事劳动,为了取悦男人的偶然产物,在上层社会流行,而后渗透到基层,互相模仿,缠足成为上层贵族社会一个符号,其择偶标准都必须要考虑缠足,考量脚的大小,有身份有钱的人都是缠足的,是时髦的,是先进的,是高贵的,这种概念一旦形成,在男权社会,对女人就是灾难性的。实际上缠足从来不是一种国家强制的制度,而是在一代又一代的女人攀比竞争中逐渐强化并固化的,只有贫苦人家,因为要从事劳动才不缠脚,所以大脚,是又丑又穷的标志。)他父亲死了,做娘的度日不过,从九岁卖在王招宣府里,(长于将相之府,金莲从小见过大世面)习学弹唱,闲常又教他读书写字。他本性机变伶俐,不过十二三,就会描眉画眼,傅粉施朱,品竹弹丝,女工针指,知书识字,(古代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不学知识的,所以潘金莲的文化水平远超文中的其他妻妾,甚至也超过西门庆)梳一个缠髻儿,着一件扣身衫子,做张做致,乔模乔样。到十五岁的时节,王招宣死了,(九岁入府,十五岁王招宣死,恰好六年。后文,金莲嫁与西门庆,到西门庆死,也恰好六年,金莲乳名:六儿,这岂是巧合?后文见王招宣遗孀林太太,儿子王三官。)潘妈妈争将出来,(招宣一死,潘金莲就被赶出来,显然不是普通的丫鬟,潘金莲是王招宣收用过的女人,否则也不可能在十二三岁时,就“做张做致、乔模乔样”,说明一懂风月、二是有额外的金钱收入。)三十两银子转卖于张大户家(再进富裕之家,金莲对金钱没有贪欲,概因此。)与玉莲同时进门。大户教他习学弹唱,金莲原自会的,甚是省力。金莲学琵琶,玉莲学筝,这两个同房歇卧。主家婆余氏初时甚是抬举二人,与他金银首饰装束身子。后日不料白玉莲死了,(白玉莲昙花一现,并无后文,事出蹊跷,按照作者之心思缜密,此处并非闲笔。试联想,后文李瓶儿,梁中书妻子蔡夫人,杀使女埋后院,鬼气森森,既恍然大悟,较合理的逻辑推理是:余式就是另一个蔡夫人,所以“家中无清秀使女,致使张大户无子女”,年轻的白玉莲很快死于余式之手,恰也说明潘金莲的机变伶俐,生存能力强,这为后文进入西门府里种种表现打下伏笔。行文平静处,暗藏杀机,血腥残酷,热闹中透着冰凉,明暗两条线,都需留意才知妙处)止落下金莲一人,长成一十八岁,出落的脸衬桃花,眉弯新月。张大户每要收他,只碍主家婆厉害,不得到手。一日主家婆邻家赴席不在,大户暗把金莲唤至房中,遂收用了。(十五岁进张府,十八岁才有机会偷偷收用,可见余式平时监视和管教之严厉)正是:
大户自从收用金莲之后,不觉身上添了四五件病症。端的那五件?第一腰便添疼,第二眼便添泪,第三耳便添聋,第四鼻便添涕,第五尿便添滴。(对照,暗里教君骨髓枯,暗字,妙极。)自有了这几件病后,主家婆颇知其事,与大户嚷骂了数日,将金莲百般苦打。(百般苦打,再细想白玉莲之死,恐怖至极,另一个蔡夫人无疑。然此事与金莲何干,苦打的目的,是做给张大户看)大户知道不容,(经验丰富,历史反复上演,已经重复N多回)却赌气倒赔了房奁,要寻嫁得一个相应的人家。大户家下人都说武大忠厚,见无妻小,又住着宅内房儿,堪可与他。这大户早晚还要看觑此女,因此不要武大一文钱,白白地嫁与他为妻。这武大自从娶了金莲,大户甚是看顾他。若武大没本钱做炊饼,大户私与他银两。武大若挑担儿出去,大户候无人,便踅入房中与金莲厮会。武大虽一时撞见,原是他的行货,不敢声言。(武大原本是张大户与金莲暗度陈仓掩人耳目的“道具”,这是个交易,后文,潘金莲肆无忌惮,不把婚姻和武大当回事,追求武松和西门,这也是根源之一。原是假夫妻,当张大户死后,武大才假戏真做,成了真夫妻。)朝来暮往,也有多时。忽一日大户得患阴寒病症,呜呼死了。(呜呼,真可形象,死亡中透着满足和解脱,潘金莲牛刀小试,首斩一愚夫)主家婆察知其事,怒令家僮将金莲、武大即时赶出。武大故此遂寻了紫石街西王皇亲房子,赁内外两间居住,依旧卖炊饼。
原来这金莲自嫁武大,见他一味老实,人物猥瑣,甚是憎嫌,常与他合气。报怨大户:“普天世界断生了男子,何故将我嫁与这样个货!每日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只是一味吃酒,着紧处却是锥钯也不动。奴端的那世里悔气,却嫁了他!是好苦也!”常无人处,唱个《山坡羊》为证:
想当初,姻缘错配,奴把你当男儿汉看觑。不是奴自己夸奖,他乌鸦怎配鸾凤对!奴真金子埋在土里,他是块高号铜,怎与俺金色比!他本是块顽石,有甚福抱着我羊脂玉体!好似粪土上长出灵芝。奈何,随他怎样,到底奴心不美。听知:奴是块金砖,怎比泥土基!
看官听说:但凡世上妇女,若自己有几分颜色,所禀伶俐,配个好男子便罢了,若是武大这般,虽好杀也未免有几分憎嫌。自古佳人才子相配着的少,买金偏撞不着卖金的。(潘金莲性格之一,就是原始欲望强烈,原始欲望不仅仅是性欲,还包括,不甘人后,事事争强,不屈从命运摆布,改变现状的精神力量。与此相匹配的是,生命力旺盛。这点与西门庆一样,属于鲜活的,生命力蓬勃,充满能量的人。)
武大每日自挑担儿出去卖炊饼,到晚方归。那妇人每日打发武大出门,只在帘子下嗑瓜子儿,(初次伏下帘子,帘子上有文章,且留意。)一径把那一对小金莲故露出来,勾引浮浪子弟,(露出小脚,勾引浮浪子弟,现在是很难理解的。1、在古代,小脚对于男人来说,是一种性文化。林语堂说:“缠足自始至终都代表性意识的自然存在。”《中国艳情》(高罗佩):“小脚是女性性感的中心,在中国人的性生活中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2、在古代,女生的脚是不能随便被异性看到的,女生的脚踝和脚被认为是与私密器官息息相关的,缠足后的脚掌心卷起,平时走路的受力点从脚掌变成了脚背,脚心就变得十分敏感,解开裹脚布后会迅速充血,加上久缠后的脚上不可描述的强烈气味,相当于女性的另一个私处,对于异性来说有着强烈的性暗示。而女人的金莲靴,将满酒的酒杯放在其中,举鞋喝酒,是骚客的高雅之举,真是TM的够骚气的,其原理,和网上售卖的女性原味丝袜和裤衩是一个逻辑,现代人也一样TM的骚气。相传民国的辜鸿铭就对此极其痴迷,闻着几个月不洗的小脚,才思敏捷,下笔若神,不但骚气,还臭气,太另类,口味太重。3、缠足之后,另一个是生理变化,贝弗利·杰克逊在《锦绣拖鞋:一个千年的色情传统》中这样说道:“女人的小脚改变了重力点和受力部位,严重影响了她们平常走路,被迫选择了一种很别扭的独特的姿势和步法。长此以往,女人们大腿上部、臀部等重要部位的肌肉因长期紧绷而变得格外紧致。”古代女人多生育,这样做一是利于分娩,二是多次生育过后仍能保持紧致。4、中国的缠足、欧洲的束腰、非洲的割礼,都是古代男权社会的性文化演变来的变态民俗,是文明历史中的垃圾。)日逐在门前弹胡博词,撒谜语,叫唱:“一块好羊肉,如何落在狗嘴里?”油似滑的言语,无般不说出来。因此武大在紫石街又住不牢,要往别处搬移,与老婆商议。妇人道:“贼馄饨不晓事的,你赁人家房住,浅房浅屋,可知有小人罗唣!不如添几两银子,看相应的,典上他两间住,却也气概些,免受人欺侮。”武大道:“我那里有钱典房?”妇人道:“呸!浊才料,你是个男子汉,倒摆布不开,常交老娘受气。没有银子,把我的钗梳凑办了去,有何难处!过后有了再治不迟。”武大听老婆这般说,当下凑了十数两银子,典得县门前楼上下两层四间房屋居住。第二层是楼,两个小小院落,甚是干净。(潘金莲十八岁被张大户收用,后嫁武大,遇见武松和西门庆时已经二十五岁,前后长达六七年,期间虽然极度不甘心,勾引浮浪子弟,盖因未遇钟情之人,并无成事,并不是西门庆那种性欲驱动的淫乱。此时,金莲的需求,还是渴望爱情,精神之需远大过肉体之欲。)
武大自从搬到县西街上来,照旧卖炊饼过活,不想这日撞见自己嫡亲兄弟。当日兄弟相见,心中大喜。一面邀请到家中,让至楼上坐,房里唤出金莲来,与武松相见。因说道:“前日景阳冈上打死大虫的,便是你的小叔。今新充了都头,是我一母同胞兄弟。”那妇人叉手向前,便道:“叔叔万福。”武松施礼,倒身下拜。妇人扶住武松道:“叔叔请起,折杀奴家。”武松道:“嫂嫂受礼。”两个相让了一回,都平磕了头起来。少顷,小女迎儿拿茶,二人吃了。武松见妇人十分妖娆,只把头来低着。(佛家曰:应观法界性,一切惟心造,所见即所想,妖娆二字,可知武松懂风月,行走江湖,怎会不知男女风月?低头,并不是害羞,而是刻意回避)不多时,武大安排酒饭,款待武松。
说话中间,武大下楼买酒菜去了,丢下妇人,独自在楼上陪武松坐地。看了武松身材凛凛,相貌堂堂,又想他打死了那大虫,毕竟有千百斤气力。口中不说,心下思量道:“一母所生的兄弟,怎生我家那身不满尺的丁树,三分似人七分似鬼,奴那世里遭瘟撞着他来!如今看起武松这般人壮健,何不叫他搬来我家住?想这段姻缘却在这里了。”(真是一见钟情,何等花痴,潘金莲是个颜控,喜欢是阳刚有力,身材魁梧的,最害人的是,极度自信,有想法就行动,不扭扭捏捏,目标意识强)于是一面堆下笑来,问道:“叔叔你如今在那里居住?每日饭食谁人整理?”武松道:“武二新充了都头,逐日答应上司,别处住不方便,胡乱在县前寻了个下处,每日拨两个土兵伏侍做饭。”妇人道:“叔叔何不搬来家里住?省的在县前土兵服侍做饭腌臜。一家里住,早晚要些汤水吃时,也方便些。就是奴家亲自安排与叔叔吃,也干净。”武松道:“深谢嫂嫂。”(并没断然拒绝,意味深长。)妇人又道:“莫不别处有婶婶?可请来厮会。”(巧妙一问,旁敲侧击,知道武松单身。)武松道:“武二并不曾婚娶。”妇人道:“叔叔青春多少?”武松道:“虚度二十八岁。”妇人道:“原来叔叔倒长奴三岁。叔叔今番从那里来?”武松道:“在沧州住了一年有馀,只想哥哥在旧房居住,不道移在这里。”妇人道:“一言难尽。自从嫁得你哥哥,吃他忒善了,被人欺负,才到这里来。若是叔叔这般雄壮,谁敢道个不字!”武松道:“家兄从来本分,不似武松撒泼。”妇人笑道:“怎的颠倒说!常言:人无刚强,安身不长。奴家平生性快,看不上那三打不回头,四打和身转的”武松道:“家兄不惹祸,免得嫂嫂忧心。”二人在楼上一递一句的说。有诗为证:
叔嫂萍踪得偶逢,娇娆偏逞秀仪容。
私心便欲成欢会,暗把邪言钓武松。
话说金莲陪着武松正在楼上说话未了,只见武大买了些肉菜果饼归家。放在厨,走上楼来,叫道:“大嫂,你且下来则个。”那妇人应道:“你看那不晓事的,!叔叔在此无人陪侍,却交我撇了下去。”武松道:“嫂嫂请方便。”妇人道:“何不去间壁请王乾娘来安排?只是这般不见便。”武大便自去央了间壁王婆来。(王婆是后文大文章之主角,此时出场,一闪而过,略有不妥)安排端正,都拿上楼来,摆在桌子上,无非是些鱼肉果菜点心之类。随即烫酒上来。武大叫妇人坐了主位,武松对席,武大打横。三人坐下,把酒来斟,武大筛酒在各人面前。那妇人拿起酒来道:“叔叔休怪,没甚管待,请杯儿水酒。”武松道:“感谢嫂嫂,休这般说。”武大只顾上下筛酒,(一问一答,视武大不见)那妇人笑容可掬,满口儿叫:“叔叔,怎的肉果儿也不拣一箸儿?”拣好的递将过来。武松是个直性的汉子,只把做亲嫂嫂相待。谁知这妇人是个使女出身,惯会小意儿。亦不想这妇人一片引人心。那妇人陪武松吃了几杯酒,一双眼只看着武松的身上。武松吃他看不过,只得倒低了头。吃了一歇,酒阑了,便起身。武大道:“二哥没事,再吃几杯儿去。”(这是礼貌的送客,武大并不热心让武松搬来同住。可有谁在乎武大的感受?)武松道:“生受,我再来望哥哥嫂嫂罢。”都送下楼来。出的门外,妇人便道:“叔叔是必上心搬来家里住,若是不搬来,俺两口儿也吃别人笑话。亲兄弟难比别人,与我们争口气,也是好处。”武松道:“既是嫂嫂厚意,(再次强调,不是哥哥的厚意。)今晚有行李便取来。”(当天见面,当天就搬来住,潘金莲觉得自己成功了一半。)妇人道:“奴这里等候哩!”(潘金莲见武松,心美嘴甜,喊了十二次“叔叔”,眼神不曾离开,一问一答,对武大视若不见,在水浒传中,武大是随声附和金莲,邀请武松来住,本书中,作者曲笔幽深,改写成潘金莲与武松的一问一答,意味深长。武松对潘金莲此时也隐隐有爱慕之意。)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