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博士与托尔斯泰:非暴力弟兄?
本文选自:《<奇异博士>与哲学》
[美]马克·D·怀特 主编;
仇舒一 译.
作者简介:康士坦丁·巴甫利奥(Konstantin Pavliouts),哲学博士,目前就职于俄罗斯克拉辛莫斯科国立职业学校。他对时空哲学比较感兴趣,发表了关于时空问题的另类解读以及西方哲学中社会空间和时间范畴哲学基础的作品,同时也关注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文学作品中的哲学思想。他希望体验斯特兰奇医生作为哲学家在卡玛泰姬体验的那种精神转变,但不愿成为地球的巫师至尊。幸好。
认识一下史蒂芬·斯特兰奇,自负的神经外科医生,财富和名望的追求者,自身命运的操控者。在2016年电影《奇异博士》中,史蒂芬邀请了同事克里斯汀·帕尔默参加神经学协会晚宴,因为对方邀请他出席并演讲,不过克里斯汀拒绝了,她直言这场演讲满足的不是听众或医学的利益:“史蒂芬,世界是围着你转的。”而在2007年的动画电影《奇异博士与至尊法师》(Doctor Strange and the Sorcerers Supreme)中,吉娜·阿特沃特医生(Dr. Gina Atwater)也对斯特兰奇说了类似的话:“这家医院想方设法满足你那可怕的自我,我真是受够了。总该到了你回馈的时候了!”
在这一点上,斯特兰奇与俄国作家、哲学家列夫·托尔斯泰(Leo Tolstoy,1828—1910)有不少相似之处。托尔斯泰是一名出身贵族且著作等身的杰出作家,服役担任军官时表现出色,既受同龄人的尊重,又受女性的欢迎,无数次活跃在舞会和庆典上,所以可想而知,他自豪于自己的成就,并相信自己实至名归,人生因此而圆满。
但是到了中年时期,斯特兰奇和托尔斯泰都遭遇了重大的人生转折,这颠覆了他们的世界观,引导他们重新思考生命的意义。托尔斯泰开始强烈反对任何形式的暴力,甚至不认可用暴力抵抗恶行——奇异博士对抗神秘威胁的举动应该就在这个谴责范围内。不过,也许在奇异博士的世界里会有某些独特的因素能为这种抵御行为正名,从而帮奇异博士免受托尔斯泰的责备。
奇异的转变
斯特兰奇与托尔斯泰经历了变故,改变了对自己的看法,重新思考自己在世上的角色、地位。对于斯特兰奇来说,人生自那场车祸之后就走向另一个岔路,因为他不再拥有手术能力,便失去了自我定义和追名逐利的途径。很快,在前往卡玛泰姬并接受古一的神秘训练之后,他彻底推翻了对生命意义的过往看法。
托尔斯泰的转变则贯穿了一生。到50岁时,他逐渐意识到:“在生活中醉生梦死,才能享受生活;一旦清醒过来,就不可能不发现生活就是欺骗,愚蠢的谎言!”(1)他清醒地认识到,继续那种被名与利牵着走的空虚生活不过是徒劳之功:“我曾经活着,仿佛是活着,走着,走着,直到我走到悬崖边,看得清清楚楚,前面一片虚无,只有毁灭。”(2)最终每个人都将不复存在,所以普通的物质生活毫无意义:“疾病和死亡将会降临到(它们已经来了)我爱的人或我自己身上;什么都不会留下,只有恶臭和蛆虫。”(3)
托尔斯泰的这段话将斯特兰奇在发生事故后的心态刻画得明明白白:
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之前珍视的事物了,倒是对以前无动于衷的那些有了兴趣。就好像一个出门做生意的男人,到了半途突然觉得那笔生意无利可图,转头便折了回去;于是原来在他右边的东西现在都出现在了左边,而左边的都到了右边。(4)
但是一场可怕的车祸并不足以向斯特兰奇揭示这个世界超越物质的超然本质。在寻求西医治疗方案时,他傲慢不减,即使被引见给古一后,这态度也丝毫没有收敛。在电影里,古一告诉斯特兰奇“傲慢,害怕失败,导致你对最简单也最重要的事情一无所知,那就是生命的意义不在于你”,莫度也提醒他“忘掉你自以为知道的一切”。似乎托尔斯泰和古一这两个不同世界的人都给斯特兰奇上了相同的一课,帮助他理解生命终极而绝对的意义。
托尔斯泰在自传《忏悔录》(Confession)中记录了一个东方寓言。一个旅人跳入枯井躲老虎,却发现井底住着一只饿着肚子的龙,所以他紧紧抓住井壁缝隙冒出的一截树枝,可是两只老鼠正在啃食树枝。处于危险中的男人还注意到树枝上的蜂箱正不断滴落蜂蜜,蜂蜜太美味了,他不由得摇动树枝想尝到更多,却进一步把自己推向了生命的危机。托尔斯泰写道:
我也抓着生命的枝条,知道死亡之龙在等着我,预谋把我撕成碎片,避无可避;可我无法理解为什么陷入了这种折磨人的境地。我试着舔掉曾经的能够安抚我的蜂蜜,但蜂蜜不再给我带来快乐了。(5)
斯特兰奇就处于这样的境地,为了继续他的利己主义和荣华生活,一味徒劳地“舔着西药的蜂蜜”。托尔斯泰用这则寓言指出,包括他自己在内,人们需要用自己的方式找到更深刻的现实感和意义,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斯特兰奇在卡玛泰姬开始了这种寻觅。
暴力之恶
托尔斯泰新思想的核心是反对历史上人类施行的暴力行为之恶。他相信,恶是对生命本身意义的破坏:“要理解生命的意义,首先必须要确保生活不是毫无意义且罪恶的。”(6)虽然他质疑以物质追求为中心的生活方式,但是他了解生存的重要性,所以凡是致伤或致死,从而威胁到生存的行为都是恶行:
很显然,人的生命永远没有意义。如果有理性的生活,那一定是另一种生活,一种不只为保障自身未来而活的生活。为了理性地生活,我们必须首先活着,让死亡无从毁灭我们的生命。(7)
本着这种精神,托尔斯泰将暴力视为一种恶。暴力总会使他人违背自己的意愿,并“通过苦痛或死亡的威胁迫使他人去做他们拒绝做的事情”。(8)
最严重的暴力就是杀戮,因为它否定了每条生命的神圣地位。这其中也包括由国家施行的暴力。托尔斯泰在1908年的日记中记录的《士兵军事法庭回忆录》写道,如果一个人真正思考了死刑的含义,便不可能执行这种刑罚,只有失去灵魂的国家机制在无意识或盲目执行的情况下才会出现死刑。他顺着这个思路,继而延伸到针对其他国家和人民的国家暴力的层面:
没有哪个将军,也没有哪个士兵,会自愿杀死数百名土耳其人或德国人并摧毁他们的村庄——不,如果不是身处战场,又不得不服从纪律,誓守忠诚,他们当中没有人愿意伤害随便哪一个人。残忍行径(由于我们复杂的社会机制)只在有许多人共同承担罪责,或无人意识到整场行为多么惨绝人寰时才会发生。(9)
因此,每个人都应该站在不抵抗恶的立场,拒绝一切违背他人意志的暴力行为。“你难道不知道,如果你通过暴力行为主张并行使抵抗的权力,来抵抗你所认为的恶,”托尔斯泰问道,
那么其他人也会坚持主张这项权力,用同样的方式来反抗他所认定的恶,然后世界将一直充满暴力?向别人展示更好的方法,这才是你应该做的。(10)
这个世界和其他世界的恶
托尔斯泰关于恶与暴力的这些深刻、诚挚的观点引出了一些更为关键的问题。恶的本质是什么?暴力的基础是什么?世界上这些恶的形而上“根基”又在哪里?值得高兴的是,奇异博士的世界为我们提供了另一个角度看待这些问题。
在2016年的电影中,古一将斯特兰奇送入跨越多元宇宙诸多维度的灵魂之旅,并说存在着:“那些黑暗的地方,蛮荒之力贪婪地蛰伏着,伺机等待。在这多元宇宙之中,斯特兰奇先生,你是谁?”不过这些世界和维度对多数人来说都遥不可及,它们拥有形而上的本质,同理,由此诞生的恶也拥有同样的本质。不久之后,斯特兰奇将成为至尊法师,去保护他所在的世界不受超自然之恶的侵扰,正如王告诉他的:“复仇者们保护世界不受物理性质的侵害,而我们法师抵御法术威胁。”像所有法师一样,斯特兰奇训练并掌握了足够与“否定、虚无之力”做斗争的力量。(11)
托尔斯泰认为,形而上的恶比物质层面的暴力行为更可怖。他后来写了一篇文章,本来主要着墨于国家政治,但我们可以简单地将其延伸到现实的形而上领域:
总的来说,政府允许将杀戮作为达成目的的手段。可怜的人们就被这个做法带偏了思想,还以为所有的罪行、抢劫、盗窃、谎言、折磨和谋杀都是非常自然的行为,是适宜付诸实践的。是啊!这些行为本身的确可怕,而它们引发的道德、精神和看不见的恶最是可怕。(12)
在理想情况下,只要消除了恶与暴力的形上“根基”,人类就能摆脱暴力的束缚。
恶的形而上本质在斯特兰奇医生进入梦之维度(Dream Dimension)与试图掌控人类思想和灵魂的黑暗做斗争时有所体现——控制了思想就能控制灵魂,而掌控了二者,就有可能迫使人们屈服于恶的意志,正如动画电影中的那些思想受控的孩子们。漫画里,多玛姆、至尊撒旦尼什(Satannish the Supreme)等恶的化身企图控制人类的灵魂,就像另一个代表恶的存在桑杜(Xandu)所下的命令:“安静!桑杜有命令了,你们就要遵从!我的意志就是你们的意志,因为桑杜是这么说的!”(13)出现这样的威胁后,奇异博士就会离开他的身体,以星灵形态对抗无形的形上之恶。
托尔斯泰用光明与黑暗的比喻戏剧化地描述善恶之间的冲突,写下“可怕的善恶斗争,在某个阶段,我们将看见光明与黑暗”。(14)在奇异博士的世界里,法师的使命就是使用良善之“光”来阻止黑暗或黑法术毁灭世界,奇异博士的一个法术咒语就提到,
此刻让升起的力量之浪/从恒星诞生到最终灭亡/光明的救赎可能绽放/可见与不可见缠绕混合/揭示这一切何在、何形、何时——让黑暗终结!(15)
恶不仅来自其他世界的生物,也来自那些自愿与恶魔交易灵魂以获得控制他人意志的能力的人。在电影里,这句话说的就是“堕落”法师卡西利亚斯,而在漫画版本里则是指莫度男爵,他们与多玛姆交易,将自己的世界献祭给黑暗维度,从而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两人都违背了他们作为法师的使命,不但没有保护世界抵抗邪恶,反而变成了恶的一部分。奇异博士对卡西利亚斯说:“看看你自己,多玛姆让你成了刽子手。他的国度究竟能有多好?”
托尔斯泰写到,因为人们牺牲自由和道德换取权力,所以社会本身是暴力的:“支撑当前社会秩序的是人民的自私和愚昧,他们为了微不足道的物质利益出卖自由和荣誉。”(16)尽管奇异博士世界的权力类型与托尔斯泰和我们世界的不甚相同——前者形而上且神秘,后者更具政治和社会性——但是原则都一样,越多恶人沆瀣一气,恶就愈发集中,与奇异博士对抗的形而上黑暗维度没有什么不同。正如托尔斯泰写道的:“可以这么说,通过欺骗形式相互关联成一个紧凑的身体,这具紧凑的身体中包含了世上所有的恶。”(17)
非暴力就是没有暴力!
托尔斯泰甚至提出不应该使用暴力来对抗恶,因为每一次暴行都会形成、增加和强化恶:“‘不要抵抗恶’意味着永远不要抵抗恶,即永远不要向任何人施加暴力。”(18)我们必须终结各种形式的暴力,因为只有如此才能让灵魂摆脱恶的桎梏。他再次将社会现实作为这种形而上结论的例子,指出,
以为对抗了他人,保护财产和人身安全,就能保证自己的福利——多么错误的想法!我现在明白了,人所经受的恶大部分都源于这个想法。比起为他人工作,每个人都企图尽可能地少工作,还强迫别人为自己工作。我回想了其他人和我自己所做的恶行后发现,多数情况下,但凡产生了可以通过暴力来保障和改善自身条件的这种自信,恶就开始滋生。(19)
我们都知道,斯特兰奇在经过训练后成为法师,与恶斗争,不过他更习惯借助形而上或法术手段,而不是物理道具。在动画电影中,莫度问奇异博士是否拿过刀,这位前神经外科医生回答说:“为了救人,拿过。但从未曾为了杀人而拿刀。”肉身状态下的奇异博士往往保持着非暴力的作风,但是在星灵界有所不同,那时他不会用物理手法对抗邪恶生物,就从形而上层面消灭他们,摧毁他们的本源或将他们驱逐到其他维度。(20)在漫画中,奇异博士和其他法师经常会重复这样一句话:“我们不要在这里使用暴力。”(21)在动画电影里,王对莫度说他们是法师,又不是战士,莫度则回答:“可是我们在打仗。”他们都没错:这是场战争,一场只能由法师发动的对抗恶的形而上的战争。
托尔斯泰的非暴力抵抗思想在20世纪由圣雄甘地(Mahatma Gandhi,1869—1948)进行了调整,并成功地应用到印度独立战争中。伟大的俄国思想家尼古拉·别尔嘉耶夫(Nikolai Berdyaev,1874—1948)等哲学家称托尔斯泰的思想为“宗教无政府主义”(religious anarchism)。(22)这个标签再合适不过,因为他的后期作品抨击了国家与私人财产,称它们是世上罪恶的主要源头:
以前珍视的所有东西——财富、财产、荣耀、自尊——在我眼中变得毫无价值……我不敢对同伴使用任何形式的暴力……亦不能参加任何权力行为,因为权力行为的目的是通过暴力来保护人的财产。我既不能做这个下定论的法官,也不能评判和谴责他人。(23)
托尔斯泰阐明了自己这个“无政府主义”的具体含义,呼吁停止纳税,停止服役或停止去任何国家行政部门工作。他写道,
无论是在政府的暴力行为中,在法庭上,在税务征收时,还是最为重要的在从军期间,都不要抵抗恶行,也不要参与恶行,那么世界上任何人都无法奴役你。(24)
可是如果不理解托尔斯泰有关人类灵魂之恶的真实本质的基本形而上学思想,就无法理解这种特定的无政府主义。
那么奇异博士呢?
无论如何,在奇异博士的世界里,至少法术或形而上意义上的暴力是制止恶所必需的举措。托尔斯泰会怎么看待这种只有使用法术力量才能打败恶的情况?他能否接受,还是会认定这有违他的理念?
关键在于,我们需要明白托尔斯泰只是反对人类对人类施加暴力的行为。那么,如果恶根源于其他形式的现实呢?托尔斯泰会赞同使用暴力来抵抗形上恶的化身,拯救人类吗?
我们可以从托尔斯泰与美国记者、探险家乔治·凯南(George Kennan,1845—1924)的对话里找到一丝线索。谈话中,托尔斯泰驳斥了美国的“禁止中国移民”政策,指出该政策背离了美国的自由原则。
凯南:假设每年有十万人中国人来到加利福尼亚州,就会冲击我们太平洋沿岸的文明。
托尔斯泰:唔,那又怎么样呢?中国人享有和你们一样的权利。
凯南:但是你就不允许人们保护自己抵御那种外来入侵吗?
托尔斯泰:何来的外来之说?为什么要区分外国人和本国人?在我看来,不分什么俄罗斯人、墨西哥人、美国人还是中国人,大家都是兄弟。(25)
显然托尔斯泰反感将暴力的拳头挥向任何国籍的人民。
凯南随后问托尔斯泰,如果一名罪犯袭击了他人,他会怎么做。托尔斯泰先是从自己的非暴力哲学角度给出了回答,而后又类比了另一种生命形式:动物。凯南记录道:
我直接问了他,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他是否会杀死一个打算谋杀无辜路人的劫匪。他的回答是:“如果我看到一只熊要杀森林里的农民,我会朝熊的脑袋砸一把斧头,但我不会去杀一个准备做同样事情的人。”(26)
如果托尔斯泰同意杀熊救人,或许他也会赞同奇异博士用法术之暴力对抗多玛姆——更何况熊的行为不涉及道德因素,但多玛姆则必须为他的所作所为承担道德责任。(27)托尔斯泰反对暴力之恶,但是他首先关注的是人类的灵魂,而不是其他生物——当然也不会在乎那些恶的化身!
托尔斯泰,至尊法师捍卫者
奇异博士和托尔斯泰都相信恶与暴力是人类面临的主要威胁,此外,两人都认为恶与暴力具有形而上的本质,认定人对人施加暴力是不可接受的行为。他们的主要区别在于非暴力抵抗的方法和手段:托尔斯泰选择了道德、社会和政治手段,而奇异博士则选择了法术。如果托尔斯泰在奇异博士的世界,他可能会打开《维山帝之书》,戴上阿戈摩托之眼,成为我们星球上抵御邪恶的法师捍卫者。在多重现实里,一切皆有可能!
注释
(5) Tolstoy, Confession, Chapter 4.
(6) Tolstoy, Confession, Chapter 11。
(7) Tolstoy, What I Believe, Chapter 8.
(9) Tolstoy, What I Believe, Chapter 4.
(11) Doctor Strange, vol.1, #175 (December 1968), 收录于Essential Doctor Strange, Volume 2 (2007)。
(13) Amazing Spider-Man Annual, vol.1, #2 (October 1965), “The Wondrous World of Dr. Strange,”reprinted in Doctor Strange, vol.1, #179 (April 1969)and collected in Marvel Masterworks: Doctor Strange, Volume 1 (2003)and Spider-Man/Doctor Strange: The Way to Dusty Death (2017).
(14) Tolstoy, What I Believe, Chapter 5.
(15) Doctor Strange, Sorcerer Supreme #3 (March 1989), 收录于Doctor Strange, Sorcerer Supreme Omnibus, Volume 1 (2017)。
(17) Tolstoy, What I Believe, Chapter 12.
(18) Tolstoy, What I Believe, Chapter 2.
(19) Tolstoy, What I Believe, Chapter 12。
(20) 更多关于奇异博士克制使用身体暴力的探讨,参见本书第19章。
(21) Defenders, vol.1, #27 (September 1975), 收录于Essential Defenders, Volume 2 (2006)。
(22) Nicolai Berdyaev, The Russian Idea (New York: Macmillan, 1948).
(23) Tolstoy, What I Believe, Chapter 12.
(25) Adapted from George Kennan, “A Visit to Count Tolstoi,” 263.
(26) Adapted from George Kennan, “A Visit to Count Tolstoi,” 2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