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此石自经锻炼之后,灵性已通,要一僧一道带他脱离险境,到温柔之乡去安家乐业,享受荣华富贵,于是才由那癫僧大展幻术,念咒书符,将一块大石变成了扇坠大小,可托于掌上的一块鲜明莹洁的“宝玉”,并在这块“宝玉”的正面镌刻上了“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在“宝玉”的反面镌刻上了“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这样,石头就变成了“通灵宝玉”。
理一理贾宝玉与这块玉的关系吧。贾宝玉原来是天界赤瑕宫的神瑛侍者,有一天凡心偶炽,想乘凡界太平盛世去游历一番,就在警幻仙子案前报了名。
而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因有神瑛侍者日日甘露灌溉,得久延岁月,后修成个女体。只因尚未报答灌溉之恩,五内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听说神瑛侍者要下凡,也去警幻仙子案前报了名。
茫茫大士闻知这一对风流冤家尚未投胎入世,趁此机会,就将此石头夹带于中,一起来到人间。
例三,《石头记》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中,有一段道人、僧人和甄士隐有关“蠢物”的对话:
在这里,贾宝玉是“蠢物”。
例五,《石头记》第六回“贾宝玉初试云雨情,刘姥姥一进荣国府”中,有这样一段话:
在这里,《石头记》的作者是“石头”“石兄”“蠢物”。
例六,《石头记》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荣国府归省庆元宵”中,有这样一段话:
例七,《石头记》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荣国府归省庆元宵”中,有这样一段作者的自白:
在这里,《石头记》原作者是“蠢物”。
例八,《石头记》第八回“比通灵金莺微露意,探宝钗黛玉半含酸”中写道:
在这里,通灵宝玉是“石兄”。
例九,《石头记》第八回“比通灵金莺微露意,探宝钗黛玉半含酸”中写道:
宝玉吃了半碗茶,忽又想起早的茶来,因问茜雪道:“早起泡了一碗枫露茶,我说过那茶是三四次后才出色的,这会子怎么又泡了这个茶来?”
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
曹雪芹一生最惭愧的事情,就是他无材补天。请注意,是“无材”不是“无才”。什么是“无材”?“无材”就是不是那块材料;什么是“天”?“天”就是朝廷。封建时代的读书人以做天子门生、为天子效力为人生理想。不能“补天”就是不能为皇家所用。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曾任江宁织造,康熙皇帝南巡时曹家四次接驾。很多红学家认为曹雪芹的父亲是曹頫,他做江宁织造时被雍正皇帝抄家,曹家从此走向末路。曹雪芹既不能继承祖父的官职,也不能通过科举考试获得功名。在那个时代,读书做官是读书人唯一的出路。没有出路,多么郁闷。曹雪芹无材可以补苍天,就把自己幻化成一块石头写小说。这就是《红楼梦》又叫《石头记》的原因。
相似的例子我们在其他文学作品中也可以找到,如《巴黎圣母院》《瓦尔登湖》等都是用地名作书名;《西厢记》《水浒传》则是用地理概念作书名。实际上用地名、人名、事件名来命名书籍的现象在各国文学史上层出不穷:《柳毅传》《虬髯客传》《唐·吉诃德》《羊脂球》等都是如此。
从文学层面解释“石头记”这三个字,更是精妙。首先小说中主人公的名字就和“石”紧密关联。古人起名非常讲究,音、形、意三者合一方为绝佳。除此之外,“名”和“字”之间也会存在相对或者类同的现象。比如岳飞的“名”和“字”就喻指相似意象——高山耸立,坚定执着;大鹏飞升,志向高远。班固字“孟坚”,其中的“孟”表长幼,“固”和“坚”则相辅相成。类似现象在国学造诣深厚的金庸身上也有体现,他笔下的“杨过”(字改之)、“谢逊”(字退思)都是此中佼佼者。
《胭脂斋重评石头记》中说,贾宝玉是神瑛侍者转世,他在赤霞宫当值时浇灌了一株绛珠仙草,随后神瑛下凡时仙草也跟着坠入人间,以图报恩。红学研究者认为,贾宝玉出生时口中所含美玉就是无稽崖下的补天石,它在贾、林二人的爱情悲剧中扮演了见证者的角色。
除此之外,贾府上下对奇花异石的偏爱也存在着神秘的隐喻。小说中有多处关于贾府园林的描写:“下面白石台阶,凿成西番莲花样。”“雪白粉墙,下面虎皮石,随势砌去,果然不落富丽俗套。”“白石崚嶒,或如鬼怪,或如猛兽,纵横拱立。”奇花异石虽然美不胜收,但它们不能满足人们对生活的需求。若干年后,贾府败落,曾经欢歌一片的假山石林也随之一片萧条。可以说,贾府后花园的石山石海和贾宝玉的人生经历形成另一种对照,二者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当然,以大众的观点而言,“石头记”三字过于平淡——即便它有着深刻的寓意,发现者也找到了更富话题性、更具思想外延的“红楼梦”三个字来代替它。有人说《红楼梦》得名于悼红轩,也有人说这是通览全文之后的概括性命名,不过以上种种都与“石头记”三字无关了。我们需要知道的是,“石头记”并非即兴而起的简单名称,它背后实际上隐藏着诸多深刻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