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红楼梦》的朋友是不是都对秦可卿之死带有疑问,其实在书本上都是暗藏伏笔,这还得读者自己细细品读才能发现其中道理,今天我们就一起来解读下秦可卿之死。
秦可卿之死
假如单单从小说角度看,秦可卿既然到第十四回故事便结束了,读者就应对这个人物有一个完整的概念,但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只要认真思考一下,便会发现,在秦可卿身上存在着大量的“误谬”,也就是“谜”。这种“误谬”是一种客观存在,是作者有意留给读者的,因而作为读者,就不应回避它,而要正视它、揭示它、研究它。
下面我们来看看秦可卿身上存在着哪些谜
秦业的“营缮郎”是一种什么样的职业?假如说相当于清代的“营缮清吏司”。其司职位有两种:正五品之郎中和从五品之员外郎。这是一种并不很低的官员。既然如此,为什么秦业竟穷得不能供儿子秦钟上学,偏要让他借读于贾家的家学呢?按照小说描写:“秦业……因当年无儿女,便向养生堂抱了一个儿子并一个女儿”,这个女儿便是秦可卿。秦业待秦可卿如同亲生儿女,为什么脂批却说“如此写出可儿来历,亦甚苦矣!”秦可卿苦在何处?
书中谈到秦业时,甲戌本有夹批曰:“妙名,业者,‘孽’也。”“业”为何是“妙名”?为何“业”谐音“孽”,就是妙名?书中写宝玉睡在秦氏床上,在“犹似秦氏在前,遂悠悠荡荡,随了秦氏,至一所在”处,戚序本和甲戌本有侧批曰:“此梦文情固佳,然必用秦氏引梦,又用秦氏出梦,竟不知立意何属?”小说中写了秦氏引梦,但宝玉的梦是在坠入“迷津”后被吓醒的,怎么能说是“秦氏出梦”?
书中为警幻仙姑写了一篇赋,脂砚斋对此赋加批曰:“前有宝玉二词,今复见此一赋,何也?盖此二人,乃通部大纲。”第五回以后,警幻并未再出场,怎么警幻与宝玉二人倒成了《红楼梦》的“通部大纲”?
秦可卿身上存在着哪些谜
当书中写道:“二人因携手出去游玩,忽至一个所在,但见荆榛满地,狼虎成群”处,脂砚斋批道:“凶极!试问观者:此系何处?”——这是何处呢?张友士医生说可卿之病是“忧虑伤脾,肝木忒旺”。自小说中何处可看出她的这种忧虑?书中写秦可卿:“那长一辈的想他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他素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他素日慈爱,”秦可卿在贾府中的辈分是最低的,这里说“下一辈的”指谁?焦大骂道:“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爬灰的”指谁?“养小叔子的”又指谁?
脂砚斋说:“一部《红楼》,淫邪之处,恰在焦大口中揭明。”焦大对于淫邪之处不就揭明了“爬灰”和“养小叔子”两件事吗,如何说“一部《红楼》”中的“淫邪之处”都是他“揭明”的?宝玉在听说秦可卿死了以后,“只觉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贾蓉是秦可卿的丈夫,自己的妻子死后,无动于衷,宝玉却吐血,什么原因?
在“直奔出一口血来”处,甲戌本有侧批曰:“宝玉早已看定,可继家务事者,可卿也。今闻死了,大失所望,急火攻心,焉得不有此血?”宝玉当时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谁“继家务事”是他考虑的问题吗?而且还“今闻死了,大失所望,急火攻心,焉得不有此血?”即是说宝玉吐血,理所当然,合乎逻辑吗?
如果我们细细梳理秦可卿之死的历程,就会发现很多异常
第二,但是,这个时候,秦可卿已经暴露出了她性格当中的一个毛病来,那就是异常敏感、疑心病重,爱琢磨,宝玉梦中呼唤可卿,秦可卿听见了,感觉到奇怪,于是“却说秦氏正在房外嘱咐小丫头们好生看着猫儿狗儿打架,忽听宝玉在梦中唤他的小名,因纳闷道:‘我的小名这里从没人知道的,他如何知道,在梦里叫出来?’”
在第六回的开篇,曹雪芹又强调了一遍:“却说秦氏因听见宝玉从梦中唤他的乳名,心中自是纳闷,又不好细问。”
我们知道,曹雪芹的用笔,非常简洁,有的章回,是骤然就断开的。但是,这次不一样,第五回结尾到第六回开篇,居然重复了两次秦可卿的纳闷,其意,就是在突出秦可卿的这种思虑过度的性格。
秦可卿之死的历程
第三,第七回,焦大醉骂之前,王熙凤带着贾宝玉到东府与秦钟相见,这个时候的秦可卿,也还是健康的,不仅主动提出让宝玉和秦钟相见,而且和王熙凤也是有说有笑的。
第五,可是,更蹊跷的事情发生了,到第十回,原本好好的秦可卿却突然就病倒了。按照尤氏的说法是“他这些日子不知怎么着,经期有两个多月没来。叫大夫瞧了,又说并不是喜。那两日,到了下半天就懒待动,话也懒待说,眼神也发眩。”也就是说,秦可卿突然病倒,也就是这两个月之间的事情。
在张友士给秦可卿看病的时候,也说“大奶奶这个症候,可是那众位耽搁了。要在初次行经的日期就用药治起来,不但断无今日之患,而且此时已全愈了。如今既是把病耽误到这个地位,也是应有此灾。依我看来,这病尚有三分治得。吃了我的药看,若是夜里睡的着觉,那时又添了二分拿手了。据我看这脉息:大奶奶是个心性高强聪明不过的人,聪明忒过,则不如意事常有,不如意事常有,则思虑太过。此病是忧虑伤脾,肝木忒旺,经血所以不能按时而至。大奶奶从前的行经的日子问一问,断不是常缩,必是常长的。是不是?”
这就更进一步证实了秦可卿的病就是从这次两个月前经期没来开始的,而且,进一步指出了导致这种病的根源就是秦可卿思虑过度。这和之前尤氏的判断“虽则见了人有说有笑,会行事儿,他可心细,心又重,不拘听见个什么话儿,都要度量个三日五夜才罢。这病就是打这个秉性上头思虑出来的”相符。
我们想想,一个宝玉梦中喊她的小名,一个秦钟学堂打架,都让她琢磨再三,日日悬心。曹雪芹其实通过尤氏和张友士的两次思虑过度的判断,以及宝玉唤乳名和秦钟打架之事,一再要突出秦可卿异常聪慧、心机过深和思虑过度,其实已经告诉了我们秦可卿的病根儿了。
第六,那么,我们要问了,到底是什么事情使得秦可卿思虑过度,甚至可以说遭受巨大的折磨,以至于身心崩溃了呢?肯定,不会是宝玉梦中呼唤她乳名和秦钟打架的事情。那么是什么呢?
秦可卿之死大有蹊跷
秦可卿之死目前对这两个问题的阶段性回应:
第一个问题,秦可卿在曹雪芹的之前版本很可能不在十三回就挂掉,而是在后面的回目。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可能是应脂砚斋的要求,为的要隐去至少简化对秦可卿的诸多描述)然后将秦可卿之死移到了前面并简化处理,这种解释可参见学者戴不凡的《秦可卿晚死考》。从红学的考据派看,曹雪芹对秦可卿的删改比例确实挺大。
目前从秦可卿之死的文字安排来看,分析得出的一个前后连贯的说法是这样的:
秦可卿被公公贾珍看上,然后在某次更衣的时候与公公发生关系,然后事情败露。然后怀上了贾珍的骨肉,因此身体有很多不适的反应,包括饮食变化、经期不来等都有所表现,请来号脉的医生觉察出秦可卿的喜脉,这个不伦的孩子一经生下便成为贾府永远的家族污点。所以秦可卿后来就被贾珍等人弄来的医生给做掉了孩子。
秦可卿与贾珍
《红楼梦》在前十四回的不少疑点或者莫名其妙之处可以在这个框架中得到一种协调,而且这个框架让故事人物的形象更加鲜明化,很多本来很细微无心的谈话、举动能够得到弦外之音、言外之意,当然小说这种文学作品本来也是虚虚实实,很难给100%讲实。
秦可卿非病死而是自杀
首先还是一点点说起,这个框架的第一个重大问题就是确证秦可卿非病死而是自杀。
这里的问题细节就是瑞珠如何知道的丑事,这里我阅读的脂砚斋批语不够多,可能有两种情况:
第二,瑞珠是秦可卿的贴身丫鬟,秦可卿的身体状况和饮食变化,瑞珠能够从中也得以推断。
从逻辑看,单纯第二种不足以构成瑞珠的自杀动机,是第一种为主,辅之以第二种吧。第二种可以让瑞珠确信秦可卿怀了贾珍的孩子,知道了更多的秘密。像那个嚷嚷着“扒灰的扒灰,偷小叔子的偷小叔子”的下人焦大只能知道“扒灰”的丑事,奈何也不知道会怀孕,所以焦大只会被暴打一顿,无性命之忧虑吧。
秦可卿与贾珍的丑事
秦可卿与贾珍的丑事
估计对于红楼梦有研究的人已经将这个作为常识来看待了,不过自己是初读,还是从目前流行的版本的文字当中寻找蛛丝马迹得以确证这个事情,并给阅读做个阶段性总结。
第一个有力证据便是贾珍得知秦可卿之死的表现。整个宁府和荣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怕是最伤心的人本应该是贾蓉,秦可卿的丈夫,但是小说里面却是贾珍。“贾珍哭的泪人一般”。
第二个有力证据便是老资格的佣人焦大的说辞。在第七回,焦大受了贾蓉、王熙凤等人的气,之后说了一段让众小厮吓得魂飞魄散的话里面,他揭露宁府的主子们“每日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而这里的“爬灰的爬灰”应该也有做“扒灰的扒灰”就是指“翁偷媳”,这个词语的转换可能还需要进一步解释,大概是“扒灰”来源于中国人上坟烧纸钱的情境,烧的纸钱出了所划的圈子要往回扒,而纸钱多用锡纸,所以爬灰转化为“偷锡”,谐音为“偷媳”。
宁府人就那么几个,媳妇也就是秦可卿,所以凭借焦大的老资历说出爬灰这种事情,不由得让人怀疑是否确有其事。
出了这两个主要的证件,其他的都是一些旁证,算是不是权重很大的证据,这些证据本身单独在文中出现总是让人非常纳闷。以这个背景理解,一些对话可以得到一些或多或少的阐明。